2022 荷兰影展最佳主角、摄影、服装、影评人奖|2022 开罗影展国际电影大观最佳影片|2023 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荷兰代表|2023 金马奇幻影展当代奇幻单元-《麻痹》。
---------以下有雷慎入---------
剧情简介:
美萝天生拥有通灵天赋,她和深海潜水员组成了幸福的家庭。他们亲手打造了美丽的住所,还育有一对可爱的孩子,这些都是他们幸福生活的证明。可是有一天,深海潜水员前往南非海沟后失去了联系,这个家庭从此沉浸在痛苦的秘密中,无法启齿。
美萝扛起了家庭的重担,不再从事灵媒工作,因为她担心在灵界看到的爱人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中来。她的哥哥无法理解母亲的痛苦,苦练潜水技能试图追上失踪的父亲。她的妹妹试图从外界寻求关爱,但却无法理解生命的无常。他们都沉浸在思念的痛楚中,无法自拔。
瑞典学家伊丽莎白库伯勒罗斯被誉为“生死学大师”,在1969年出版的《论死亡与临终》中提出了面对悲伤和死亡时人们会经历的五个不同阶段,从“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到“沮丧”,最后是“接受”。她说,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同,但最终我们都会接受现实,重新面对生活。这就是她著名的“哀伤的五个阶段”。
对我来说,本届金马奇幻影展播映的电影《麻痹》就像是导演马丁德容带领观众陪着美萝、波瑞斯和罗妮亚这个母子三人一起走过哀伤的五个阶段,从最初不愿相信丈夫和父亲的离开,经历了愤怒和争执,最终和解,然后道别,放下,接受他早已离开的事实。这部电影带领观众经历了一个疗伤的旅程。
「妳和孩子终究会找到方式去面对,但我得说,伤痛总会留下,思念也是。」
时间或许从来都抚平不了一切,那些以爲已经好了的却也不是假装,而是学会了如何面对、还有和悲伤相处,方能以没事的口吻聊起这些伤,只是谁都难以否认的是,每个人确实都需要时间。不论是身为大人的美萝,正值青春期的儿子波瑞斯,或者是看似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罗妮亚,他们都独自承受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悲伤,即使悲伤的来源都来自离开了的约翰。但导演马丁德容并没有让他们共同面对,而是让他们在各自的时间裡,用自己的方法与步调来找到悲伤的出口然后走出来,因为悲伤不同于快乐能分享,一起面对更多的可能会是一起越陷越深。这是我很喜欢《麻痹》的地方,导演马丁德容温柔的顾及到了每个人,花了不同长度的篇幅去描写他们与悲伤的进程,那些偶尔忆起的回忆片段,则慢慢建构出了他们各自与约翰的秘密基地,而在那些空间裡乘载了他们对约翰的爱与思念。
导演马丁德容镜头裡的这些空间不仅仅是美萝母子三人和约翰维繫连结并且沟通的场所,它们更是这部电影裡奇幻的场域。美萝在那间白色房间裡做着灵媒的工作,手握着与故人相关的东西,闭上眼睛就能见到那个已离开的人,那些前来请託美萝的人们,从她的口中再次与思念之人重逢,当她睁开眼睛便是道别。美萝是活着的人与死去之人之间的桥樑,跨越阴阳两界是她的天赋、她的职责、她的工作,却竟也成为她想抗拒的能力。美萝是这个家裡唯一能够「见到」约翰的人,但她始终不断拒绝着打开那扇闭上眼睛后见到的门,因为她知道如果真的在门后见到了约翰,就表示着丈夫真的不在这世界上了,正处在哀伤五阶段中否认阶段的美萝,骗着自己只要没有看到就能装着约翰只是还在海底工作,然而她的拒绝接受成了儿子眼中的不谅解。
波瑞斯和罗妮亚并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能力,他们没有办法确定父亲到底是死了,还是只是还没回家。陷入巨大哀伤裡的母亲将以爲什么都不懂的他们隔绝在外,但其实他们早已、或者说是正在慢慢的去意识、去察觉、去理解父亲的离开。正值于青春期的波瑞斯不同于妹妹的安静,他愤怒的衝撞着拒绝告诉他父亲在哪的母亲,母子间因对悲伤的接收与否产生矛盾。既然母亲不愿替他寻找父亲,那么他就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感受父亲的存在,对他来说,水面之下就是他和父亲的那个空间,他不停的练习着闭气、甚至还抱着石头跃入水中,为的就是能在水下待久一点,这样子才能和父亲相处久一点。也或许闭气太久的不适感,还有上岸后泡出皱褶的手指,都让他更靠近父亲一点。
而当美萝和波瑞斯之间紧绷时,看似懵懵懂懂的罗妮亚,其实也有着属于自己空间,就是那座父亲捡回来已经不能用了的废弃电话亭。不像美萝和哥哥那样对死亡有较深的理解,罗妮亚只能从他们、还有朋友家长的口中隻字片语的拼凑着父亲,看着她开始走进电话亭,播着不知道给谁的号码,然后说着晚安、道着问候,那个狭小的空间顿时成了与母亲那间白色房间一样的空间,彷彿真的连结着阴阳两界。《麻痹》让人如此着迷的是,彷彿有股魔力能驱使观众愿意去相信、相信电话筒的那一端,真的是约翰在和女儿通话,也正因为观众如此深信着,才会到了最后、当三人轮流进到电话亭裡和约翰道别,在那不过几分鐘却无比动人的时间裡,感受到他们如海广阔无边际的爱与思念。
喜欢《麻痹》回忆与现在交错的叙事,不仅让观众能慢慢堆叠着美萝母子三人与约翰的情感,同时亦能对他们正处于的状态裡的情绪有更多的认识与理解。而前面提到三人各自拥有不同的与约翰的空间,但最终导演马丁德容还是让他们共同拥有了一个空间,那就是差点被卖掉的这栋房子。美萝因为负担不起贷款打算将房子卖掉,然而当忆起了更多他们一家人在这间房子裡的回忆,整修房子时凿开墙壁模仿《鬼店》经典场面的丈夫、躺在床上望着的天花板上的壁癌,以及每次约翰工作回到家后最喜欢玩的捉迷藏...,屋裡四处都是他们积攒至今的回忆,如果连莫名其妙被修好的汽车行李箱她能够发怒,因为就好像是某个和丈夫的回忆被夺走了,那她又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卖掉房子?
《麻痹》整部电影宛如大海,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导演马丁德容温柔的陪伴着美萝母子三人走过哀伤歷程,陪他们伤心、愤怒、宣洩还有疗伤。电影裡好多如诗如画般的画面,柔和的色调和动听的配乐交织成了好几幕的魔幻时刻,从白色房间走到水裡再走进电话亭,最后在钢琴前坐下,打开上盖开始弹奏着,一切是如此的流畅,而情感在空气裡流动着,所有的情绪终将归于平静。实在太喜欢这部作品了,意外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