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莲梦露跟《金髮梦露》(Blonde, 2022) 裡的梦露,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真正的梦露,聪明、机智、勇敢、上进、好学,而且是位懂得转化悲伤为力量的演技派女星。
将近叁个小时的《金髮梦露》被噱爆,应该不是观众挑剔,因为电影以两百分鐘说了一个金髮美女的悲伤故事,除了名字是玛丽连梦露之外,却与真实梦露仿若无关。整体故事时空架空,鲜有歷史连结,看完之后,除了精緻美丽的笑容与性感诱人的身体之外,只剩下一个终身找寻爹地之爱的无助空壳女子。
知识分子所爱的女人相信不笨
但是,玛丽莲梦露肯定不是个无助女子,一位可以在舞台上,由 1950 年开始,屹立直至 1962 年的离世,中间还曾与撰写《推销员之死》与《激情年代》剧本且曾获普立兹戏剧奖的亚瑟米勒 (Arthur Miller) 结婚,怎么可能是个无脑的金髮女郎呢?我揣测,一位左派的知识分子,绝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去追求一个只有性感身体而没有聪明与灵魂的金髮美女。
二次大战之后,美苏正在冷战,只要与共产主义有连结,马上就会被 FBI 调查。米勒曾被举报有共产思想,而被 FBI 调查(几年后有被平反),梦露也因此被 FBI 列册。此时,梦露的工作伙伴建议她与米勒马上分手,避免影响演艺事业,但是梦露坚决不为这种理由而与先生离婚。
倘若梦露是位没有自己思想与信念的女性,相信她会因为恐惧被炎上与担忧事业受阻,而马上切断婚姻。但是,梦露并未如此选择。
成功打赢官司的女商人
此外,玛丽莲梦露因为早期入行时的签约,对她不公平,片酬太低(即使今日女星的收入也是比男星较低),于是她自己另创工作室,并且与东家打官司,要为自己争取合理报酬。
塬本在打官司期间,许多人不看好梦露的积极争取,不论是在电影中还是在现实裡,都对她抱以戏嚯嘲笑态度。结果,官司打赢,梦露还被讚誉为电影界的女商人。
梦露在工作期间,意识到自己与同片男星之间的薪水差异,此时,她并未因为制式的薪水制度,而默默承受演艺界的陈规陋习,不仅自己重新寻找出路(创立自己的工作室 Marilyn Monroe Productions,MMP),也无畏地与福斯正面衝突,最后还打赢官司。这样的女性,坚强、聪明又前卫,可惜《金髮梦露》没有呈现这些梦露走向成功的幕后现实与奋斗。
积极学习表演艺术的女星
梦露一直不喜欢福斯製片公司为她创造的金髮性感美女形象,给她的剧本也多是展现性感身体的角色。虽然梦露以此形象走红,但是受到瞩目之后,梦露期待更专业的表演事业,也想要挑战自己的演技。
于是,1955 开始,恰巧福斯因为她不乖乖听话领取无脑金髮女郎的剧本,而刻意冷冻她,梦露于是把握时间,特地移居纽约,开始表演艺术课程,研究「方法演技」,由当时着名的表演名师,教导全然融入角色的表演方法。教师建议她应该进行心理分析,透过了解自己的心理创伤,将这些生命歷经的苦难养分,转化为表演艺术的精髓。
获得金球奖最佳女主角
于是,梦露或许曾经悲伤遭受自己父亲的遗弃,但是相信她不是那种完全沉溺在找寻爹地之爱的懦弱女性,而是懂得如何转化悲伤,运用创伤情感,将之积极转化为艺术。
1956年,拍摄《游龙戏凤》(The Prince and the Showgirl) 期间,曾经获得奥斯卡奖的演技派男星劳伦斯奥立佛跟对戏的梦露说,
「你需要做的就是表现性感,」
梦露因此恼怒,不仅以迟到罢工表示抗议,并且要求对方给予尊重。此时的梦露,已经认真朝向严肃演技迈进,只是,即使同片的主角演员,仍旧认为女性是性感沙漏,而不是具有演技的戏剧工作者。完工之后,虽然《游龙戏凤》在美国评价不佳,但是,梦露却在欧陆与英国奥斯卡 (BAFTA) 获得提名。
1958 年,梦露主演《热情如火》,这是梦露最成功的一部喜剧,不仅商业与艺术都达高水準,在奥斯卡获得叁个技术奖项的提名,最后,梦露也在金球奖获得最佳女主角奖。如今,《热情如火》已经被美国国家电影保护局典藏于国会图书馆,同时也被列入美国电影协会的百大电影名单。
以下列出近五年的金球奖最佳女主角,梦露就与她们一样,都是曾经获得这项殊荣的演技派女星:妮可基嫚 (2022)、安德拉戴 (2021)、芮妮齐薇格 (2020)、葛伦克罗丝 (2019)、法兰西丝麦朵曼 (2018) 。
先回想那些成功的传记电影
让我们先来回想看看,那些成功的传记电影,有哪些重要因素。在 2021 年获得两项奥斯卡奖的《蓝调天后》(Ma Rainey’s Black Bottom) 是个例子。
在这部电影中,我们会看到蓝调天后玛雷尼 (Ma Rainey) 生活的 1920 年代,电影在每个细节与故事的情节中,都有属于咆哮年代的符号象徵,无论是在街道、服装、人际互动、车子、名人与乐团等等,都能马上让人进入 20 年代。
我们会看到主角玛雷尼在舞台上的精彩表演与成功表现;我们会看到舞台后的準备与困境,无论是人际间的互动衝突,或是科技进步过程(录音设备);我们会看到一位成功音乐家饱受种族歧视的困扰,即使白人穷人都瞧不起这位拥有自用车的黑人女王;当然,我们也会看到主角的身体不适与内心苦楚。
电影中的玛雷尼是个完整的人,有其时代感与个人的全面特质;有其生命的弱点,但也有其促进事业发达的独特傲人精神。
《金发梦露》的失败
换句话说,一部好的传记作品,不仅要将这位时代人物,放置在正确的时代之中,还要这位伟人尽量全面性地呈现,有其弱点,但也有其真实的强悍之处。但是,《金发梦露》的时代感太弱之外,也太过软弱化真实的梦露。
《金发梦露》几乎只呈现四个重点:
一生沉溺找爸爸;
梦露身体很美;
梦露很多男粉丝,却只是个性玩物;
梦露死于嗑药与酗酒(真实的梦露,长期运用「方法演技」,必须时常在内心挑起潜意识中的过往压抑,导致心理疾病,必须长期看心理医生,并且使用药物)。
一部叁小时的电影,几乎是场性感杂志的沙龙照集锦,全部都是片面式、片段式、没有因果关系、甚至是扭曲事实的名人断面。导演不仅是在消费梦露,一位聪明美丽又演技极佳的女星,透过镜头吃安娜德哈玛斯的豆腐,甚且,连美国总统甘迺迪也在银幕上被刻画为热衷玩弄女性的渣男。
无论是梦露、德哈马斯、甘迺迪,若不是被消费,就是非真实呈现。倘若这是部黑色幽默动画,倒也无妨;但是,这可是万众瞩目等待十多年的梦露传记电影呀。
薄弱的时代感
或者你会说,有甘迺迪、米勒、球员迪马乔(梦露的第二任丈夫),很有时代感呀。
不。这些人的出现,都只是与梦露对话着「爹地」「我的孩子」和呈现诱人的身体。这些着名人物,都有其时代意义,但是内容却付诸阙如。
我们没有看见梦露爱上他们的理由,除了声声唿喊「爹地」。而同时存在这个时代的美苏冷战、种族冲突(梦露因为被归类为感情关系混乱的白人,而受攻击)、美国职棒(迪马乔)、同时代的电影与百老汇发展等等(例如马龙白兰度、奥黛丽赫本等等),全部无视。
全部过错推托给小说
为了推托《金发梦露》的失败,片商便说,这不是梦露的传记,是改编自美国着名女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Joyce Carol Oates) 的同名小说,只是个故事的改编电影。
听到这种借口,也真是太好笑了,真是幼稚荒谬,跟小学生没做好功课,只好跟老师说,那是因为我妈妈给我抄的答案有问题。
这让人不得不回到刚才的《蓝调天后》,那也是部小说改编的电影,以传记的方式呈现一位名人的起落。导演实在不该以《金发》是改编自小说,就可以完全推托给小说家的故事有问题。毕竟,既然是「改编」,书写过程肯定充满着编剧个人的诠释。难怪安德鲁多明尼克会令众人不满。
充满男性凝视的非真人传记电影
最后,只能说我应该是被迫看了叁个小时的男性凝视,真切感受到一位迷恋着女人胸部与臀部的男性,是以什么样的角度,在享受凝视的快感。真的很美,德哈马斯真是又美又会演。
光是在地铁出风口的白裙特写,就足足有叁分钟之久;而光是白裙随风掀开,就回播十次,同时交错着一堆几乎要流出口水的男人,拼命拍照并拍手叫好。确实,在史实上,当时拍摄过程确实有两千位记者在场目睹,这场白裙热潮。
但是,倘若要诠释梦露惹怒当时老公,应该有很多种方式,而不是刻意对比梦露回播十次的地铁掀裙子。这个段落只会让我连结到国小无知的小男孩,一心一意只想掀开女生裙子看看内裤颜色。超级无聊。
电影充斥着各种角度的女性身体特写,几个不同角度的性侵方式,还有3P 与深喉咙。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严肃的电影中,看到握着与口含男性器官超过两分钟的电影,太刻意了。